三斤姜

【楼诚】阿诚不挨揍(上)

•又名《赤诚相待》


挨完一顿家法板子,明台趴在长凳上哀嚎:

“我都这么大了,你还打我屁股,都不给我留点面子,呜呜——”

“呵,脸面是自己挣的,不是别人给的。”

明楼冷笑,甩手又补了一记。

啪!

“啊啊啊,大哥你怎么这样。”明台耍赖蹬腿,情真意切地委屈控诉。

“大哥你就会打我!你从来不打阿诚哥!他做什么都对,做什么都好,从来不挨揍。你就看不惯我,只知道打我,呜呜呜……”

染了哭腔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回荡。

听得出来,明台对他的偏心,显然是积怨已久。

明楼突然头疼欲裂,懒得继续掰扯,骂一句:“关别人什么事。管好你自己!”

把板子撂明台身上,转身回房,独坐在沙发上,摇头嗤笑。

想不到明台表面大大咧咧,心里计较得很。

不过,他搞错了一件事。

阿诚执拗倔强、爱耍小聪明、喜欢自作主张,一堆小毛病不说,犯起大错来能把天都捅出个窟窿,从小到大,挨的揍绝对不比明台少。

到了现在,明楼记忆犹新的场景,就不止三、四次。

但明楼很少在人前对阿诚动手。

几乎都是关起房门,扒光了再打。

倒不是为了羞辱他。

而是因为阿诚有个屡教不改的坏毛病——

瞒伤。

 

 

明楼回想往事,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场景,就是阿诚刚到明家不久、离家出走,然后被抓回来狠揍的那次。

那时明楼撵走了桂姨,将阿诚留在身边亲自教养。

但两人之间毕竟生疏,也不清楚各自的底细脾性。

相处起来,难免有些摩擦误会。

具体起因,明楼已经记忆模糊了。

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,但话赶着话,他拍了桌子,还顺嘴骂了句:“滚!你给我滚!”

阿诚便不再还嘴,走了。

起初明楼并没在意。

等他气消了,打算去哄哄孩子。

却没找到人。

那时明楼也没多想。

只道阿诚耍小性子不愿见他,到饭点了自然会冒出来。

结果,半夜还不见人影。

这才知道大事不妙。

全家出动,甚至惊动了明堂哥,黑白两边都托了关系,各路人马四处翻找。

三天后,在外滩背巷一个餐馆里,把帮工的阿诚给揪了出来。

那餐馆老板见到这么大幅阵仗,吓得腿软,急忙分辩:“各位长官、好汉、大爷!这孩子真不是被我强绑来的,我是好心收留他,管饭还给工钱啊!”

当时阿诚扛着两箱煤球进后厨,看到面色不善的明楼,还满眼无辜不解。

“找我做什么?您不是不要我了么。”

“我不要你?!”

明楼火冒三丈,二话不说,把人拎回家,拖进房间,按趴在床上,一顿狠打。

“我让你滚出房间,我让你滚出明家了吗?!啊?明诚!”

“你哪来这么大的主意,敢离家出走?!”

“还跑去餐馆做工,真有本事啊你。”

“没心肝的小兔崽子,说走就走。”

“你把家当什么,又把我和大姐当什么?!”

“下次再敢这么胆大包天胡作非为,让所有人为你操心,我叫大姐拿鞭子抽你二十下,听见没有?!”

阿诚哭的厉害,泪流满面。

但他只默默哭鼻子,不挣扎不喊疼不求饶不辩解。

明楼又在气头上,并没察觉不对劲。

打完了也没给揉揉,故意晾着他,让他好好反省错误。

直到半夜,明楼从十只金乌并出绕日的恶梦中惊醒,才察觉热源来自于身边——

阿诚烧成个滚烫的小火炉,昏睡不醒。

苏医生紧急出诊,发现阿诚后腰不知哪来的一处皮肉焦烂的烫伤,像是经过些简单处理,但被明楼新打的皮带伤横贯重叠,导致裂口狰狞,溃烂发炎。

苏医生用刀片,彻底清理创口的脓水碎肉:“你这个当大哥的,还真下得去手。”

阿诚在明楼怀里疼得簌簌发抖,却始终没转醒。

苏医生低头悉心医治,明镜在旁蹙眉抹泪。

两人你一句我一句,细碎念叨。

明镜:“说话做事,没个轻重,真是不像话!我要是阿诚,我也离家出走。”

苏医生:“就是,走了就不回来,免得被人打个半死。”

明镜:“打个半死还不知道照料,扔在旁边自生自灭。有你这么当大哥的么。”

苏医生:“怎么有人就这么狠的心。”

明镜一锤定性:“和桂姨不相上下。”

苏医生附和:“心黑手黑。”

明镜下通牒:“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这样欺负阿诚,他以后就归我养,你给我滚蛋!”

苏医生欲言又止,最后只敢在心里默想:明镜......手更黑。阿诚自求多福吧。

明镜不满意明楼装死不出声的态度:“我跟你说话呢,你听到没有。”

“我知道了,大姐。”

明楼抱着浑身发烫的阿诚,实在愧疚得无地自容。

他是真不知道阿诚身上有伤,否则断不会这么狠心打孩子......

送走苏医生,推明镜去休息,明楼照料阿诚,彻夜不敢合眼,内心煎熬。

既盼着阿诚快点好起来。

又怕他醒来后,自己无颜面对。

谁知,第二天,阿诚如同平日一样,睁眼就是“大哥,早”。

起床问好,下地洗漱,不见半点别扭。

如果不是房间里还充斥着浓重的消毒药水味儿、手背还残留着阿诚额间炽热的触感,明楼都要怀疑阿诚离家出走又被抓回来狠揍,不过是一场梦。

餐桌上,看着行动如常的阿诚,明楼心中讪讪。

之前没觉察出阿诚的异样,也不能完全怪他这个当大哥的。

更怪阿诚这个小骗子,太会伪装。

阿诚若故意隐瞒,旁人根本看不出他身上带了怎样重的伤。

好在后续明楼养护的精心,没几天,消了炎症,高热便退去,溃烂的伤口也渐渐愈合结痂。

明楼指尖沾了厚厚的消肿生肌药膏,轻抹在阿诚背后伤处,问出了那个憋了许久的问题。

“你当时怎么想的,啊?为什么不告诉我身上有伤,生抗着硬挨揍。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么。”

“大哥,对不起。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。我就是习惯了。”

“习惯什么。”

明楼的手一顿,转念想想,便大概知道了答案。

阿诚在桂姨身边那几年,饱受虐待折辱。

习惯伤。习惯疼。习惯被人打个半死。也习惯自生自灭。

“阿诚......”

明楼怜惜地摸摸他疤痕交错的后背。

阿诚却翘晃着脚丫,理所当然的接话:“习惯了不把弱点,暴露给任何人啊。”

这个回答,让明楼有些意外,又有些莫名的不悦。

“告诉大哥也不行吗?”

“不行啊。越是亲近的人,越知道怎么攻击你的弱点要你的命。所以挨打时不能暴露旧伤,再亲近的人都不行。这是原则。”

明楼愣怔片刻,旋即被他话里的意味拱起火来:“你什么意思?我要是知道你有伤,还会专门照着你伤处打不成?!”

这个小白眼狼。

他把阿诚当亲弟弟,悉心栽培教养,极尽温柔疼爱,真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。

结果阿诚竟然是这么想他的?

阿诚到底把他当大哥,还是当敌人呢!

气的明楼下重手擦药。

阿诚吃痛,“嘶”一声,扭过头看明楼,满脸“看吧,我没说假话吧”的表情。

明楼惊讶万分。

情绪激动之下,他竟真的不由自主拿阿诚的弱点伤处开刀了?!

明楼瞬间被懊悔和自责的情绪淹没:“抱歉。阿诚,实在抱歉。大哥不是故意的......”

“没关系,不怪你大哥。人就是这样的。”

阿诚非常淡然,明明才十岁,就一副看透人性的老练样子,还和明楼分享“挨揍心得”。

“像是以前,我叫喊的越惨,挣扎的越厉害,她打的越狠越起劲,还专挑我难忍的伤处下手。后来我就摸清楚了,我默默受着,乖乖不动弹,她把我当沙包打砸发泄完,没什么意思,一般就会主动收手了。”

阿诚语气疏离冷静,冷静到近乎冷漠,仿佛只是在说不相干的人。

却听得明楼眼眶发热,怒气陡增。

怎么会有桂姨这样歹毒的母亲!

就算养只小猫小狗,也不该如此对待。

更何况阿诚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,被她当做泄愤的工具......

“大哥,你抹完没?我趴累了,想起来。”

“哦哦。再稍等一下。”

阿诚的话打断了明楼的思绪,平复几息,快速又轻柔地帮阿诚抹完药:“好了。你起吧。”

帮阿诚翻个面儿,扶人坐起来,调成个舒服的姿势后,再覆上敷料,一圈一圈地缠绷带包扎,慢慢跟他讲道理。

“阿诚啊,你要知道,大哥和她不一样。我动手打你,并不是为了虐待或者折辱你,更不是为了让你受伤害。你完全可以相信大哥,不用如此防备,以后有伤有痛,一定都要告诉我,明白么。”

阿诚不搭腔。

明楼抬眼看他。

阿诚脸上没什么表情,目光灼灼,回视明楼。

明楼调笑一句:“怎么?验真伪呢?”

“大哥,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。”

明楼欣慰地点头,然后就听阿诚继续说道:

“但人会变,爱也会消失。她一开始从孤儿院接走我的时候,也说会对我好,说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,全是真心话。但完全不妨碍她后来要掐死我。”

明楼狠狠叹气。

恨不得现在立马掐死桂姨。

好好的孩子,被她养成什么样子了。

警惕心这么重。

“行吧,你说的有道理,人确实是会变的。”孩子受过伤害,暂时不信任他,明楼也不强求,帮阿诚穿好衣服,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那你以后就尽管瞒着我吧。要是我再发现不了,算我失职。”

阿诚笑眯眯地抬手环抱了抱明楼:“大哥,我不敢啦。”

明楼收拾药箱,暗暗摇头。

以他对阿诚的观察了解。

阿诚还敢。

这个瞒伤的坏毛病,就是他的生存之道,也是他能活到今天的胜利法宝。

明楼不会强迫他改正。

不过从此以后,明楼就算再生气,通常也会把阿诚从衣服里剥出来,先检查确认无伤无病,再动手开打。

而阿诚犯错误被揍光屁股时,也懂得撒娇喊疼,会冲他求饶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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