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楼诚】该怎么拿下明家少爷(4)
大师傅家出来应门的不是门房下人或学徒伙计。
竟然是阿诚。
“你不是跟大姐去逛街吗,怎么在这儿?”
“那也得先把您的晚饭安排好啊。”
阿诚立在半开半掩的门边,给出了个十分合理的理由,依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冰冷样子。
自从他今天早上生闷气,明楼就一直没寻到机会将人哄好。
但阿诚这孩子,就算再怎么生气,也不至于耍小性子,还是照常接他下课、关心他饿不饿。
明楼心里熨帖的很。
“好,你让他们做好就现送吧。”
“我已经下单了‘小祠堂套餐’,生煎花生米,配上小菜和时蔬。最近草头也新鲜,所以我还点了份草头圈子。”阿诚自顾地报完菜名,就礼貌赶人:“大哥慢走。我得去陪大姐逛街了。”
“行,去吧。”
明楼背着手,溜溜达达回家。
没了跟屁虫,明楼难得独享书房,一个人安安静静写书稿。
天擦黑,明台踩着饭点冲进家门,把书包随手甩在沙发上,擦把脸洗了手就坐在空荡荡的餐桌旁,和明楼大眼瞪小眼。
明楼挑眉:“去热饭端饭啊。”这孩子,怎么这么没眼色。
“阿诚哥呢?”
明台坐着不动。
热饭端饭这活计,不归他管啊。
他一个洗碗的。
“阿诚不在。你去。”
“哦……”
明台拖着步子去厨房。
明楼下午加过餐,已经把自己的那份“小祠堂套餐”,也就是红烧肉配白米饭,都吃掉了。
所以这会儿他并不饿,只挑挑拣拣,吃了半盘草头圈子便停筷。
明台放学后还跟同学们踢了两个小时足球,消耗挺大,吃的唏哩呼噜,十分钟就解决战斗,自觉地收拾碗碟,正洗呢,就听门响。
是阿诚和明镜有说有笑的回家了。
明台举着湿手,笑嘻嘻地凑过去迎门:“大姐,你今天不是出差么,这么快回来啦!你饿不饿?”
“明台乖,姐姐已经吃过了。”明镜亲昵地摸摸明台的脸蛋:“事情办的顺利,我就早早回来陪你了。”
明楼也笑着迎出来:“大姐,您回来啦。”
却收获明镜的一个大白眼和一句没好气的数落。
“成天到晚,就知道吃!”
她刚才浏览阿诚生意的明细账和分析表,很难不注意到,那份个人业务的挂账清单,就数明楼排第一。
每年能吃掉一百多头小乳猪。
幸亏阿诚实在,按照成本价给他出货。
否则单明楼的伙食花销,都够买栋花园大洋房了!
“大姐……”明楼不清楚明镜发什么邪火,眼神求助阿诚。
阿诚却视线飘忽。
明楼讨了个没趣,只能点头赔笑,不敢随便接话。
回了书房,终于憋不住,连珠炮似的发问。
“今天是怎么回事?大姐气哼哼的叫你去小祠堂做什么呢?怎么又开开心心跑去逛街了?还一回来就嫌我吃的多?你俩密谋什么呢?”
看着阿诚大包小包往外搬东西,明楼更疑惑了,一把将人拦下,提高音量问:“你这又是干什么?”
“搬家。”
明楼没反应过来,眉头拧成麻花,眼神凌厉如刀:“搬哪儿?”
“回我自己的房间啊。”阿诚不卑不亢地和明楼对视:“以后我和您分床分房。”
“……”
明楼心情复杂。
想留人。
却说不出口。
毕竟闹着要和阿诚分床分房的,是他自己。
但阿诚说走就走的行为,让明楼很不舒服。
阿诚惯会阳奉阴违,还经常把他的话当耳旁风,怎么这次又听话的不得了?
怕是早就嫌弃他这个大哥,想另立门户了吧。
哼。
小白眼狼。
真没良心。
明楼黑着脸沉默不语,坐在沙发上,看阿诚搬搬抬抬,进进出出,最后实在忍无可忍,怒道:“你别拿我刮胡刀啊!”
“您说这个?”阿诚歪头,将刮胡刀从手中的脸盆里拿出来,扬了扬,说:“这是我的啊。大哥您的那把坏了,你扔了后一直没买新的,都是借用我的。”
明楼灰溜溜地摸下巴。
好像是有这么回事。
安静一会儿,又指指点点:“书这么沉,怎么搬?”
言下之意:要不就别搬了吧。
不知道阿诚是没领会他意思,还是故意揶揄他:“不劳大哥操心。”
“呵。”
明楼正要开口讥讽,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“阿诚哥”,紧接着就见明台手拿小推车,蹦蹦跳跳地进来。
“我来啦!”
两人配合默契,分批次,把十箱书运走。
明楼深呼吸几下,眼看着俩小的如狂风过境,将他的书房扫荡搜刮一番。
阿诚走的干脆利落。
明楼却一晚上心思不定。
三个小时只写出来十个字,还被他删改掉八个。
不到九点,白纸晕开团儿墨点,明楼一个字也写不动了,索性弃笔。
低头喝口茶,竟是凉的。
泡个澡出来,才发现睡衣没备。
早早上床,结果壁灯死活不亮。
明楼心头一股无名火起,啪地扔掉枕边书,抱手缩进被窝。
睡觉!
睡觉总行了吧!
可书房似乎突然空旷了不少,冷冷清清地钻贼风。
挂钟也滴答滴答的重重回响,吵得人不安生。
明楼来回翻身,被子蒙头,手臂压紧耳侧,还是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合适。
一摸枕头,好么,光秃秃的膈手,原来连枕巾都被阿诚薅走了。
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
明楼掀被子下床。
这套真丝枕巾是他最喜欢的。
不能旁落。
他得抢回来才行!
明楼三步并两步,气势汹汹的冲上二楼。
到了阿诚卧房门前,手却悬在空中,迟迟叩不下去。
该怎么开口呢。
枕巾……
不过是个幌子。
明楼骗得了别人,却骗不了自己。
他想抢回来的,根本不是枕巾。
但除了这套枕巾,他没有资格、立场或身份,去索要别的。
那并不属于他。
更不该被他以教养保护之名,死死禁锢在身旁,终日不见风雨阳光、地阔天高。
手渐渐滑落,落在了门把上。
明楼不甘心地向下按压,却没有预料中的阻滞。
机械摩擦转动,他甚至能敏锐感受到锁舌弹簧毫无抵抗的收缩到底。
如今,这道门究竟是开是合,竟全凭他的主意。
这让明楼一时间又僵住了动作,进退两难。
万一阿诚眼泪汪汪地扑过来,要抱抱要亲亲甚至要……揉揉。
那他该如何拒绝?!
明楼心里发虚,手上也抖,门随势裂开条缝。
那一瞬间,明楼几乎要落荒而逃,却被房中传来的些微响动钉在原地。
是……
难以置信地推开门——
是阿诚的小呼噜声,均匀平稳,清晰地传进耳中。
明楼额间突跳,嘴角抽搐。
亏他还操心阿诚会独自哭泣到天亮。
结果这个白眼狼!
竟然睡得香!!
嘴角两道口水痕还泛着亮晶晶的光!!!
明楼心里说不出的憋闷和烦躁,恨不得将阿诚当场摇醒……
咦?
怎么会是两道口水痕?
明楼心念闪转,脑海中冒出个可能性,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,屏住呼吸,俯身仔细查端详——
果然,其中一道,是从眼角蔓延而下的泪痕。
明楼挑眉。
就知道,阿诚离不开他,娇气又脆弱,遇事只会躲在被子里哭鼻子。
可阿诚又是如此的坦荡而赤诚,即使受了再多的委屈,也能泰然处之,安卧在床上呼呼大睡,根本无需他挂怀忧心。
明楼悉心帮阿诚掖好凌乱的被角,刮刮他红扑扑的脸颊,珍重地道句“阿诚晚安”,悄悄退出房间,关上门。
旁边房间,也传出一声咔哒关门的轻响。
明楼和明镜在走廊中对视。
“阿诚睡啦?”明镜轻声问。
“明台也睡啦?”明楼回答。
明镜踮着脚尖走来,晃了晃手里的杂志,笑意盈盈:“一个故事还没听完,就睡死了。”
“大姐!”明楼忽然情不自禁,张开手臂,抱了抱明镜:“大姐……晚安。”
“这么大的孩子了,还要跟姐姐撒娇啊。”明镜嘴上打趣,手却自然地环抱住明楼,拍了拍他后背:“早点睡吧。晚安。”
温暖而短暂的拥抱过后,明镜错开步子,往房间走。
“大姐。”
“嗯?”明镜站在门边,蓦地回头。
明楼从心底发出一声感慨:“孩子真难养。”
“可不是么,”明镜最有发言权了,从远到近,点了三下手指:“太难养了。”
明楼摇头苦笑。
明镜着重指了指明楼的方向:“尤其是你。”
“怎么可能?!”明楼登时不乐意了,上前几步,摆出要和明镜理论的架势:“我可是最好养的!”
“好好,你最好养,你一见风就长,给点水就胖。”
明镜甩下个白眼,让明楼自己体会,咯噔关上房门。
明楼捂着差点被撞到的鼻子,对着实心木门,愤恨磨牙:“您从小到大就知道欺负我!”
门里传来一串得意的笑声:“幼稚!”
明楼愣神,旋即忍不住,也跟着笑了,下一秒,他如童年恶作剧时那般,咚地狠踹一脚明镜的房门,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下楼。
似乎一切失控,都归于正常。
他们是家人。
再亲密不过的家人。
不论身处何处,都永远相互支持的家人。
只是……
第二天一早,明楼从生机勃勃的晨梦中惊醒,狂奔进浴室,冷水开到最大兜头淋下,试图冲刷掉身上龌龊的痕迹。
但遗留在脑海里的画面并未被一同冲走,反倒借着连片水幕,愈发清晰浮现在猩红如血的眼前。
那缱绻的姿态,那旖旎的笑眼,和那滑腻的……
砰!
瓷砖爆裂,碎片激溅。
明楼一拳砸在墙面,手臂青筋突起,深深地埋下头,从喉间一字一顿的挤出句咒骂:“明,楼!你,这,个,畜,生——”
他的梦里,不该是阿诚!
不该是那个他一手养大的,未染尘埃的孩子!
“——明楼你怎么敢?你怎么敢!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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