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斤姜

【楼诚】该怎么拿下明家少爷(3)


“你跟我来小祠堂!”

明楼下课刚一进家门,就被明镜这句话吼得定在原地,急忙讨饶:“大姐,我错了!您再给我半天时间,清明祭祀的东西我一定都备好。”

“我没说你,我是说阿诚!”

“是,大姐。”

阿诚将车钥匙挂回玄关,淡淡应了,越过明楼,垂头跟在明镜身后,噔噔上台阶。

明楼下意识目光追随,眼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尽头。

只听“嘎吱”小祠堂门开,“嘭!”地闭合,走廊装饰画随着巨力余震,哗啦作响。

明楼下巴都快掉地上了。

什么情况?

阿诚怎么被大姐抓进小祠堂了?!

惊愕过后,就是恐惧。

阿诚吃不住疼,挨戒尺都要掉眼泪,绝对挨不得鞭子。

明楼连滚带爬地上了二楼,也不管礼数教养,砰砰拍门大喊:“大姐,大姐,有话好好说,千万别动手,阿诚他还是个孩子,不懂事,您别动气——”

声音被厚实的木门削弱抑制,显得沉闷又无力,小祠堂内,明镜和阿诚对立而视,无人开口。

空气凝固,只有断断续续的拍门声。

良久,明镜厉声质问:“是不是明楼撺掇你这么干的,啊?他又在玩什么把戏,你老实交代!”

“我倒是希望大哥能撺掇我……”

明镜听出阿诚话中意思,又见他神情沮丧黯淡,立刻明白了:“真是你自作主张?”

“对。大哥并不知情。”

明镜深吸一口气,强按住情绪,下意识为阿诚开脱:“你还是个孩子。”

“大姐,我不是个孩子了。”阿诚神色平静,敢做敢认: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。”

明镜脸色骤变,啪地将存折甩在地上。

存折合页忽扇晃动,倏然露出里面夹着的红纸。

阿诚默默弯腰捡拾,尽量将那张被揉皱的《恳亲红帖》捋平顺,然后连同存折,工整地摆到桌面上。

明镜面色铁青,一把将东西从供桌上扫落,大发脾气。

“你什么意思?啊?!我说给你安排相亲,你一口答应,还说有喜欢的人了,要主动向对方的亲长提亲,当时大姐是真的替你高兴啊。可你这是什么意思?!”

阿诚的提亲红贴,竟然被媒人送到她明镜手里来了。

什么玩意儿!

阿诚恭敬垂头,再次把存折和红贴摆到明镜手边的台面上,缓慢而坚定的说:“谨托冰媒,登门求亲,愿结琴瑟,盟誓百年。”

明镜怒拍桌子:“你求的什么亲?安的什么心?”

“求明楼,真心。”

“荒唐!我以为你听话懂事稳重妥帖,谁知道,啊,你可真是胆大包天,敢想敢干!”

明镜直翻白眼,又憋又气,不停拿手扇风。

阿诚连忙扶明镜坐下,送扇子递茶杯,拉窗栓推开窗户——

阳光漫洒,飞絮如雪,新鲜空气争先涌入,挟着一丝如有若无的低喊。

阿诚略微探身出窗框,低头一看。

原来是明楼,壁虎一样挂在一二楼窗外墙体的交界线上,奋力仰头向他示意:没事吧?

阿诚挑眉眨眼:大哥,我没事,你别上来,危险。

明镜喝口凉水压惊,刚缓了缓神,就见阿诚倚在窗边,朝楼下眉目传情,瞬间气不打一处来,命令道:“把窗户关上!”

“好的。”阿诚照做,走回明镜身边,俯身询问:“大姐,你怎么样,感觉好点没?”

明镜手指噔噔地叩桌子,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阿诚。

“你说说你,啊,好好的,怎么就非看上明楼了?!那些知书达理又香香软软的小姑娘,哪一个不比明楼更适合你?你要是喜欢泼辣壮硕的,也不是没有,你向明楼提什么亲?!”

话说到这,忽然灵光一现。

“是不是明楼戏耍捉弄你,平白让你误会了,啊?!”

小的异想天开,想必是大的捣鬼作怪。

“没有,大姐,大哥没有戏弄我。”阿诚断然否认,还发出一声喟叹,显然是吃尽了单相思的苦头:“哎……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。无论我怎么挖空心思,大哥他总是不开窍,只把我当弟弟。”

情真意切却又荒诞不经的话听得明镜发愣,旋即就笑了:“明楼啊,他开不了这个窍!”

一句话,像针扎般戳进阿诚心脏。

回想起床上明楼赶他离开骂他活该的冷漠态度,又想起柳树下明楼对汪曼春的温情款款,饶是阿诚再怎么心性坚定,也忍不住鼻子发酸,难过的眼泪汪汪,抬手抹脸。

到底是自家的孩子,明镜见不得阿诚如此可怜卑微的模样,心软又无奈地关心问道:“既然不是两厢情愿,八字还有没一撇呢,你怎么就敢上门提亲?”

“这不是得先征得亲长的同意么。碰巧您又给我安排相亲,我无心隐瞒,就想着先把礼数流程走起来再说。”阿诚使劲吸了吸鼻子,回答的理所应当。

“这么说来,我还应该夸你一句体面守礼了?”

“是啊,大姐。”阿诚小声回一句,还不忘给汪曼春上眼药:“我可不是那种不得亲长祝福,就私相授受,拐带大哥私奔的人。”

提起这件往事,明镜倏地沉下脸色。

都怪明楼这破孩子,沾花惹草,尽招些什么人。

“我让你帮我看着明楼,别让汪曼春得逞。你倒好,妄图监守自盗。”

阿诚不为自己辩解,将其间的苦涩波折和美好悸动都捂在心底,说出口的,不过就是一句: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”

明镜看阿诚这幅信誓旦旦,煞有介事的样子,忍不住掀他老底。

“以前是谁跟我说,‘对明楼只有敬慕感激之心,没有情爱欢好之意’的?”

当年小阿诚误以为明楼想迎娶他当童氧媳,那副绝不肯就范的样子,明镜至今还印象深刻。

想不到,过了几年,阿诚反倒妄想迎娶明楼。

真是笑话。

“我那时候年轻,不懂事。”

“你现在也年轻,也不懂事。”明镜语气相当严厉,却句句是替阿诚考虑:“你天天只围着明楼转,眼皮子浅,见识少,哪里知道姑娘和爱情的好?等你多见见世面,过个三年五载,真的长大了,再来讲提亲的事情,听明白没有?”

阿诚还想再说,明镜狠狠瞪他一眼,不容置喙的道:“我问你话呢,你听明白没有!”

“明白了,大姐。”

原本阿诚也没想着能一提即中,失败在他预料之内。

虽然难免失落,但大姐没有一棒子将他打死,还肯留有转圜的余地,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。

何况他现在等于是在大姐这儿过了明路,以后再接再厉便是。

三五年而已,他年轻,等得起。

明镜并不知阿诚心里打什么算盘,只想着把这事交给时间和空间,到时候他的想法自然会变。

“还有啊,阿诚,你以后不准睡在明楼房里,知道吗?这么大的孩子,也该独立生活了。否则迟早被明楼越带越歪。”

“我知道了,大姐。我今天就从大哥书房搬出来。”

不过是和汪曼春回到同一起跑线而已。

他明阿诚,从不惧怕挑战。

“你啊,”明镜语气放软了不少,伸出手指亲昵地戳戳阿诚太阳穴:“不好好学习,小脑瓜里净瞎琢磨些什么东西,真不让人省心。这段时间你自己反省反省,要是再敢胡闹,我告诉你大哥,让他整治你。”

听这意思,竟是要将此事轻轻揭过了。

阿诚试探着问:“大姐,您不抽我鞭子了?”

“我抽你鞭子做什么啊。”

明镜是挺生气,但阿诚的态度如此坦诚乖顺,也讲得通道理,完全无需大刑伺候。

阿诚把话挑明:“大姐,我对大哥有觊觎之心,要拱你家白菜,您真不揍我?”

“就凭你?想拱明楼?”阿诚厚脸皮的模样逗得明镜嗤笑出声,优雅地翘起二郎腿,指尖在茶杯沿轻轻滑动,慢悠悠的说:

“阿诚啊,不是姐姐看不起你。但你自己说说,你有哪点像那个汪曼春?哪一点比得上汪曼春?”

自家弟弟的眼光水准和口味偏好,明镜还是有把握的。

汪曼春虽是仇人之女,但平心而论,她确实是万里挑一的顶级美人,眼界格局与明楼相当,家世背景也和明楼匹配。

阿诚这颗营养不良的小白菜,在明楼那里,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。

“大姐,”阿诚早已暗中评估过了,不甘示弱地对明镜道:“我除了胸脯没她大,其他都比她好。”

“哦?”

明镜好整似暇地单手托腮,吐出个单音节示意阿诚往下说,倒要看看他能掰扯出些什么东西。

阿诚笃定的自卖自夸:“我眼圆脸尖皮肤好,腰细腿长屁股翘,我连头发都梳得比她高。”

“好好,你最好你最俏。”

明镜摇头,果然还是个孩子,以为情情爱爱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。

阿诚见明镜不以为然,直接亮出底牌:“我还会赚钱养家。”

“好好,你会赚钱,能养家。”明镜知道阿诚所指,下意识翻开那存折,扫了两眼:“这户头还是当初我给你存的……你?!”

明镜眼神定格在那余额数字上,手指狠狠戳存折,不可置信的问:“当初就那么点本钱,你赚了这么多?!”
阿诚骄傲地挺了挺胸脯,卖力的自我推销:“大姐,我这生意最早起步时,连那点钱都没有。请您相信我的能力,以后大哥跟着我,我绝对不会让他吃亏的。”

明楼不重要,重要的是:“阿诚,你做的是什么行当,能和大姐说说吗?”

明镜身体前倾,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。

“大姐,我这是冷门行当的小生意,就赚个辛苦钱,不过没什么竞争对手,利润也确实不错,大概300%。税后。”

“税后300%?!”明镜眼睛骤亮,她手里的钢厂,每年累死累活也就10%的毛利,想到这儿,遂又狐疑地问:“你是沾了什么掉脑袋的生意?!”

阿诚一摆手,凑近半步,低声耳语:“外滩饭店,您知道伐。”

“餐饮啊?”明镜皱眉。那确实是辛苦,也能来钱,但绝不可能有那么高的利润。

“他们有个香港分店的圣松园管理处,您晓得伐。”

“那是你的生意?!”明镜恍然大悟,脱口而出:“那你能不能给姐姐加两套苏州的高级席面?我提前半年都没订上!”

“您是要订后天的?”

“是啊,圣松园的主事嬷嬷说,苏州最后一套被汪家抢走了,气死我了!”

“没问题啊,除了席面,其他东西也都一应俱全。我原以为咱们明家不和别人攀比这些虚礼,因此从来没主动给家里留。”

“怎么能是攀比?!”明镜嗔怪地瞪阿诚一眼,“是孝顺。”

“是是。我这就去安排。”阿诚一不做二不休,邀请道:“大姐,我们综合办公室就在隔壁街,要不您跟我一道跑一趟,顺便看看账目?”

“这……我一个和生意不相干的人,直接看你的明细账,不太好吧。”明镜一百个想看账,但话还是得说圆。

“有什么不好的,”阿诚豪气的拍拍胸脯:“我的就是大哥的,大哥的就是您的,相干的很。而且如果您不忌讳,想要入行,也不用另起炉灶,我直接分您一半股份便是。”

“有什么可忌讳的。我明镜在生意场上,向来都是生死看淡,敢想敢干。”

倒不是明镜觊觎孩子的这点儿小生意。

只不过,300%的利润啊!

这个诱惑,谁能抵挡得住?不管参不参与,都抓住机会,先看看再说。

明镜唰地起身,昂首迈步:“带路。”
门被毫无征兆地打开,扒门的明楼来不及反应,连着怀里的医药箱,一起摔进小祠堂。

阿诚机灵,跳脚闪开。

跟在他身后的明镜就没那么幸运,被明楼砸在脚面,打个趔趄,险被撞翻。

“毛毛躁躁的!”

“对不起,大姐。”明楼稳住身形,刚想爬起来,却被明镜使劲蹬了一下。

明楼下意识身体瑟缩,明镜顺势利落拔脚,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,风风火火和阿诚走了。

“我和阿诚去逛街,下午不在家吃饭。”

“啊?!”

明楼目瞪口呆。

这又是什么情况?

阿诚不是在小祠堂挨鞭子么,怎么这就一起去逛街了?!”

“明楼!”

明楼撑起身子,恍惚地抬头:“啊,大姐?”

“祭祀的东西你不用准备了。我另有安排。”

“是。大姐。”

突然卸下份活计,明楼乐得轻松,悠哉地回书房,整理升学的材料,却无意中瞧见,明镜和阿诚步行出了庭院。

不开车,这要是去哪里逛街?

今天事情蹊跷多,明楼按捺不住好奇,翻墙而出,落后一段距离,缀在两人身后。

哪知道,刚到隔壁街巷,就把人跟丢了。

明楼不解地挠挠下巴,就近敲开了相熟的外滩饭店大师傅家的房门。

反正出来一趟,总不能空手而归。

加个餐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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